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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orth Latitude 49 Degrees

【花语接力】奇迹之海(2017.11.23)

- “赠人玫瑰手留余香”花语接力企划,每个人代表色的玫瑰花语,互动对象是下一个生日的人,剧情连续全四期

- 蓝玫瑰花语:不可能实现的事情,奇迹,珍贵稀有;透明,纯洁善良;知己。

- 本次是福马和阿比斯的《奇迹之海》,毫无现实感的相当意识化的设定

 

福马是听着整点的钟声醒来的,他下意识的抬头看时间,时针与分针停在了零点零分。

他并不记得自己为何会出现在这里,他似乎被困在了一个大房间内,没有任何出口,只有一个大型书架和一套书桌,以及一侧的落地窗,窗外是一片深蓝,福马猜测他可能是在海里,但是没有任何水流波动的迹象。

福马觉得自己的记忆好像被清空了,但是在这样的情况下,他也知道应该从这个房间里出去,但是如何出去,出去了以后又应该做什么,他却对此毫无概念。

就算是被关进了异世界,多做一些了解总没有坏处,福马这样想着,从书架上抽出了一本书,发现竟然是他能看懂的文字。这果然是什么阴谋吧,福马暗暗想着,但是时空运行一定有规则,福马相信他能找到想要的信息。

还好,福马还能感知到时间的流逝,就算没有日升月落和四季轮换,只有一个平稳走动的时钟也已经足够了。每当零点敲响两次,他就用钢笔在空白的笔记本上划下一道,来记录累计的时间。

大型书架是可以移动的,通过刷新当前书架上的内容来更换书籍批次,而且图书的库存量似乎是无穷无尽的。福马似乎是从中发现了乐趣一样,不管是文学艺术还是科学技术,他几乎都是来者不拒。

除了无法亲身感受之外,似乎一切都很好。他似乎有点理解那句“即使被关在果壳之中,仍自以为是无限空间之王”,他好像也觉得没有什么必要去改变现状了。

 

直到有一天,他波澜不惊的生活出现了变动。

福马依然记得,那天他正在一本关于航海史的书,突然落地窗那一侧传来巨大的震动。福马再次下意识的抬头看了一眼时间,11点23分。

福马走到落地窗前仔细查看着,窗外的景色没有任何异样,他耐心等待着,直到一个人影出现,一个金色短发的青年紧紧地盯着他看,然后开口问:“你是,谁?”

福马愣住了,他好像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他思索了一会:“如果你问的是名字的话,对不起我不记得了。”

“果然是这样吗?”阿比斯叹了一口气。“我也差不多,就算是名字也只记得A这一个字母。你再想想,真的没有任何证据能表明你是谁吗?”

福马努力回想着,他用来记录时间的钢笔好像是随身物品,拿出来一看上面果然有印记:“这上面刻着字母F,我猜大概和我名字相关,你就用F来称呼我吧。”

“你好,F。”阿比斯点点头。“难得遇到能够交流的对象,我就开门见山了。你对这周围一切有什么想法吗?”

福马摇了摇头:“我只能猜测这里是海,不过没有哪片海的角落会这样……空无一物吧。”

“跟我想的一样呢。”阿比斯说。“没有任何生物,向下不到地表,向上光线也没有变化。”

福马想了想:“虽然我哪里也去不了,不过这么问也感觉很失礼:会不会是你游的不够远?”

阿比斯也没有反驳:“有可能吧,因为没有参照物,其实我自己也不知道我到底游了多远。”

“嗯……”福马正思索着,突然时钟开始整点报时了,阿比斯这时突然发现:“咦,你这里有钟表的啊。”

“是啊。”福马对此已经习以为常了。“自从我醒来之后我就开始记录时间了,你要看一下吗?”

“那你真够幸运的。”阿比斯手托着下巴。“说实话,如果这个时候如果没有遇到你,我恐怕真的要疯了。”

福马默然,确实在毫无变化的景致中,空间再大也毫无意义。

“正好,既然你能知道时间的话,帮我一个忙吧。”阿比斯说。“我这次想看一看我能向上游多远。”

“可是你没有坐标,要怎么知道方向呢?”福马有些着急的问。

阿比斯摊开手心,是一个指南针,然后又拎起挂在脖子上的金属吊坠:“这里还有一个水平仪,可以用来判断我是否是垂直的,有的时候还能用来判断加速度,不过向上就不行了。”

“好了,我走了,帮我记好时间啊。”阿比斯看了看指南针确定了一下位置,然后向上游走了。

 

福马还没来得及说话就看到那个人消失在了落地窗外,他刚刚想起来刚才那个零点似乎应该记录时间了,于是拿出钢笔,打开那本记录时间的紫色封皮的笔记本,再次划下一道。

福马翻了翻之前被画满的页面,突然意识到这短短几分钟有多么不一样,甚至觉得过去的时间都只是毫无意义不断重复,他必须要做一些特殊的记录才行。

“今天。”福马这样一笔一划的写着。“我终于遇到了另外一个人,他告诉我他的名字叫A。”

福马依然记得那个时刻,于是他把这个事件命名为11点23分。

他安静的端详着这一条记录,这才发现虽然他会书写,但是有意义的文字记录,这还是第一次。

福马突然之间激动了起来,独处太久之后丧失的表达欲被彻底激发了,他干脆拿起笔记本走到落地窗前,努力回想着刚才相遇时的情景,接着写道:“他告诉了我外面的世界,似乎跟我想象中一样无穷无尽,他甚至比我境遇更糟糕,只有方向却无法知道距离和时间。但是他还没有放弃,请我帮他记录时间。”

“我希望他能游得比以往更远。”福马发自内心的写道。

不过我希望他能早点回来,福马心里这么想。虽然福马相信那个人的方向感没有问题,但是万一他迷路了呢?

请一定要回来啊!福马在笔记本上这么写着。

在被清空记忆之后,福马还是第一次如此对未来抱有期待,连带着他的情感也开始丰富了起来。他在笔记本上飞快地写着,匆匆忙忙间拿起的笔盖也被他以一个奇怪的姿势夹在了左手中指和无名指之间。这份难以平息的兴奋感就连他完成日记之后都不能平息,他顺手把钢笔插回笔盖里的时候……

“嘶——”疼痛感终于让福马清醒了一下,他没有瞄准就一个用力,笔尖扎进了两根手指骨节的中间,墨水被嵌进了伤口,落下一小块深蓝色斑点。福马用力蹭了两下那块墨水斑点,消除不掉。

不过好像也没有什么大碍,福马这么想着。他抬头看了看时钟,于是继续投入到浩瀚书籍的阅读之中。

 

他依旧按时记录着时间,过去的时间变得没有意义了,他就把那一天重新纪录为第一天。每次在笔记本上划下一笔的时候,他都会想一次,那个人还没有回来啊,现在在哪里呢?

而每当这个时候,他的伤口都会突地痛一下,完全没有好起来的迹象。福马没有办法治愈那个伤口,就眼看着那团墨水从一个小点开始逐渐扩散。而且随着时间的推移,福马念叨的次数越来越多,伤口也就疼得越频繁。

直到那位金发青年终于出现在了落地窗外,一脸疲惫的说:“找到你了,F。怎么样,我离开了多久?”

福马喜出望外,连忙拿着笔记本走了过去:“A,你终于回来了。我看看啊,你走了有整整十天呢。”

阿比斯勉强笑了一下:“实际应该没有那么长,毕竟这其中至少有四天是返程啊。不过很不幸啊,就算走了这么长时间,我最后到达的地方跟这里相比,光线还是没有任何变化,真的是很挫败啊。”

福马安慰他:“你已经做得很不错了,休息一会吧。”

阿比斯:“就算你这么说,我也没有什么别的事情可以干啊,你还可以靠阅读打发时间。”

福马转身回到书架前:“话是这么说,不过我其实可以念给你听?《基督山恩仇记》挺好看的,怎么样?”

阿比斯笑了笑:“好啊。”

福马保持着在书架前寻找的动作,把左手挡在了那个人看不见的地方——因为就在刚才,福马感觉到有东西从他的左手上冒了出来,现在仔细一看,之前那团扩散开来的墨水团,现在变成了长在他两个骨节中间的小花苞。

那个小花苞有一个又短又细的青色的茎干,头顶上的花苞裹得很紧,完全没有开放的迹象。

如果被看到的话大概就要解释来龙去脉了,不过福马怎么解释?自己用钢笔一不小心扎到,然后墨水散开刚才突然长出了花苞?福马觉得头有点大。

“不管怎么样暂时隐形一下也好吧。”福马这样想着。然后在左手一个翻转的功夫,小花苞就真的不见了。

福马非常怀疑地摸了摸手背的那块地方,墨水印记不见了,花苞也好像从来都没有长过一样。

虽然很奇怪,但是能这么立竿见影还是最好了,福马装作找到书了的样子,回头看到那个人已经盘腿坐了起来准备听故事的样子,也赶紧坐到了窗边,打开书开始朗读了起来。

 

“我有点,困了。”在福马念了几个章节之后,阿比斯把头搁在膝盖上,小声地说。

“原来你是需要睡眠的啊。”福马收起书。“我觉得我就很少困倦呢。”

“可能更运动量有关系吧,我随便闲逛的时候就很少感觉累,之前我可是连续游了整整十天啊。”阿比斯说。

“这样也对。”福马想起来一个问题。“对了,你看到的我是怎么样的?我是说,我猜想我的这个房间像是海里的一个正方体盒子,你觉得呢?”

“一面镜子。”阿比斯回答道。

“一面镜子?”福马有些惊讶。

“嗯,其实对我来说,这面镜子就好像是一个通往其他空间的入口一样,所以其实挺难找的。”阿比斯这么说。“我打算离开这块区域找个地方休息会,你不介意吧。”

“嗯,没关系。”福马挥了挥手。“你没事的话就经常来找我吧。”

福马看到落地窗外的那个人点了点头,然后深蓝色慢慢隐没了他的身影。

目送着离开后,福马坐到了书桌前,看着自己的左手手背,默念了一句:“出现吧。”

没有任何反应,福马再试着翻转手心一次,小花苞出现了。于是福马又默念消失吧翻转一下,果然不见了。

原来是这么回事,福马想,他大概还是能够操控一些东西的。然后他拿起钢笔摊开笔记本,开始写日记。

“今天,A回来了。他真的坚持不懈的游了整整十天,我给他读了几章小说之后他便离开去睡觉了。他还告诉我,从落地窗的外面看进来,这个房间就像一面镜子。所以这里和外面,果然不在同一个空间吧。”

然后福马想了想,记下目前进度,下次见到那个人的时候继续读完吧。

合上笔记本的时候福马又好奇地让花苞出现了一次,他好像有错觉,那个小花苞似乎绽开了一点点。

 

有同伴的日子是过得有趣多了,在福马读完几本小说之后,阿比斯终于觉得一边太忙一边太闲这样很不平衡,于是福马换了一本戏剧,这样他们可以念台词来互相角色扮演。比如《哈姆雷特》第二幕第二场中——

福马:丹麦是一所牢狱。

阿比斯:那么世界也是一所牢狱。

福马:一所很大的牢狱,里面有许多监房、囚室、地牢;丹麦是其中最坏的一间。

阿比斯:我们倒不这样想,殿下。

福马:啊,那么对于你们它并不是牢狱;因为世上的事情本来没有善恶,都是各人的思想把它们分别出来的;对于我它是一所牢狱。

阿比斯:啊,那是因为您的雄心太大,丹麦是个狭小的地方,不够给您发展,所以您把它看成一所牢狱啦。

福马:上帝啊!如果不是因为我总作恶梦,那么即使把我关在一个果壳里,我也会把自己当作一个拥有着无限空间的君王的。

扮演哈姆雷特的福马就这样站在房间中央,他把书留给阿比斯架在落地窗前,自己背下了剧本,把原作中这句经典台词演绎得抑扬顿挫声情并茂,连气势都恢宏了起来。

扮演罗森格兰兹的阿比斯看着这样的福马,忽然笑出了声:“你这个样子,确实很像果壳中的宇宙之王啊。”

除了剧情性很强的小说和戏剧之外,他们同时也会一起欣赏散文和诗歌。福马的认知程度被磨损的太厉害了,有些时候他都看不懂其中的一些描写,阿比斯还能跟他描述一番,是在不行的话他就建议福马去找找绘画合集。

然后福马就当着阿比斯的面把那个移动书架翻的哗哗作响,让阿比斯着实惊讶了一番。

日子就这样一天一天过去,阿比斯虽然每天都会离开落地窗的范围继续探索周围,但是依然会花上数个小时来看看福马今天又想分享一些什么有趣的事情给他。

每天写日记的时候福马也会把手上长出来的花翻出来看看,随着时间的积累,花苞真的变得越来越大,茎干也变得越来越粗,但是依旧没有开放的迹象,花朵果然也是继承了墨水的颜色,长大了也依旧是浓重的深蓝。

福马不知道这代表了什么,他只是有种预感,大概花开的时候,可能会带来另一种转机吧。

 

有一天福马拿出来一份乐谱给阿比斯看:“A,你懂音乐吗?虽然我有看过乐理,但是这些音符所表达的,究竟是怎样的声音啊?”

阿比斯顿了一下:“原来图书馆里没有声音媒介的资料吗?”

福马摸了摸头:“我没有找到,不过如果有的话,无聊的时候能听听音乐倒也不错。”

“那样日子确实过得舒服,阅读毕竟是主动接收信息啊。”阿比斯凑过来看谱子。“《蓝色多瑙河》啊……我先唱给你听中央C那个八度。do—re—mi—fa—sol—la—si—do。”

福马:“do—re—mi—fa—sol—la—si—do。”

“这首曲子是3/4拍你知道的吧,所以手势是这样。”阿比斯抬起左手演示了一个3/4拍。“这样就是一小节,每个音符都在节拍上,前两段是(do.) do. mi. sol. sol——sol——sol,空一拍重复一遍。”

福马唱了一遍,阿比斯听后:“音准还不错嘛,节奏感也很好。后两段从低音si开始si. si. re. la——la——la,依旧是空一拍然后重复一遍。”

福马就这样跟着唱完了整个谱子,然后指着上面一排五线谱问:“这是双声部的?那么这个是高音部分?”

阿比斯看了看:“啊,你要追求合唱效果啊,那么这一部分我来吧,音调有点高啊……你的部分记住了没有。”

福马点点头,阿比斯扫了一眼高声部,清了清嗓子:“那么,开始了。”

——

Danubeso blue,

sobright and blue,

throughvale and field

youflow so calm,

ourVienna greets you,

yoursilver stream

throughall the lands

youmerry the heart

withyour beautiful shores.……

阿比斯的左手依旧打着节拍,低声部持续演唱着主旋律,在高声部加入进来的时候,福马竟然觉得有些感动。

这种一个人绝对做不到的事情,在遇到这个人以前真的难以想象,生命,果然还是拥有体验才能感觉到乐趣。福马似乎都能够看到阿比斯背后的水纹波动了,仿佛他们真的置身于蓝色的多瑙河一般。

同时他也发现,之前他们总是若有若无地保持着距离,这次却非常靠近彼此,福马不由自主地伸出了手。

“怎么了?”一直盯着乐谱沉吟不语的阿比斯开口问道。

“你说我们以前怎么没有试过呢。”福马喃喃地说着。“试试看能不能穿过空间。”

阿比斯抬头,惊慌的声音大喊道:“不要碰!”

“!”福马一怔,可是已经太迟了,在他指尖触碰的地方,落地窗的玻璃开始漾起波纹,阿比斯的身影破碎在了漩涡里,带起了一阵风把乐谱往后掀去。然后等到镜面平静下来的时候,落地窗外空无一人。

 

福马一直等到了第二天,阿比斯还是没有出现。他现在是真的很难过,如果他当初没有那么冒失的话。

现在已经几乎确认了这是两个空间的交界处,但是最坏的情况可能是什么?他不确定是否还能像之前那样进行通讯,又或者这里干脆连通到了其他空间里,福马哪个都不敢想。

但是他最不希望阿比斯出事,时空交界处的震荡对他来说还算小范围,可是不知道在那边有多大范围的波及。

坏的情况不是生离就是死别,福马想到这里就感觉手上一阵钻心的疼痛,翻转过来一看,茎干上的刺开始一根一根往外冒着。

“玫瑰吗?”福马仔细端详着手上的花,花苞闭合着,依旧没有开放的迹象。

一连几天福马都在落地窗前坐着,他终于开始意识到,这些相处的日子都是有限的,他害怕回到之前的日子,害怕突如其来的告别。福马在心里暗自祈祷,他能够做好心里准备来郑重告别,只是千万不要是这一次……

第七天的时候,福马的精神已经快到极限了,正在他抱着膝迷迷糊糊进入睡眠的时候,听到面前传来无可奈何的声音:“我不是说过不要碰了嘛……”

“A,你回来了!”福马惊喜地站起身走上前去,又保持距离似的地后退一小步。“你是从哪里回来的?”

“啊,真是好大的漩涡啊。”阿比斯看起来并没有大碍的样子。“把我推开了那么远,幸好我有定位不然就真的回不来了,话说我用了多少时间?”

福马:“七天。”

阿比斯假装擦了把汗:“呼啊,那真的是好远啊。”

福马停顿了一下:“比你探路的那个时候时间还要长。”

阿比斯愣了一秒,然后笑着说:“可能是因为,目标比较明确吧。”

“可是你也不知道你究竟会在什么时候找到我吧?”福马问道。

这对阿比斯来说是个危险的信号,福马依旧印象深刻地记得他第一天遇到这个人的时候,说一定要找到回去的路,而现在却更倾向于留在这里。

阿比斯:“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但是不管主动还是被动我们总有一天会分开,所以不如好好珍惜现在。”

福马在落地窗前再一次坐了下来,一副长谈的样子:“我还记得你说过,你记得自己的名字哪怕只有一个字母,你也知道你一定要回去;但是我却想不起我的名字,哪怕F这个字母我也是毫无印象的,我也没有非常强烈的想要回去的愿望……这其中有什么联系吗?”

阿比斯皱了皱眉头没听明白的样子,福马解释着:“其实我并不是很理解为什么一定要回去,有必要找回失去的东西,我们都不知道失去记忆的原因,万一是因为太糟糕而主动丢弃的呢,万一我们现在的情况已经是更好的那个了呢?”然后又急着补充。“我并不是在质疑你啊,只是我觉得很迷茫,没有办法坚定地想要找回过去而已……”

阿比斯点点头:“我懂你的意思,我觉得有一个问题特别应该在失去记忆后回答。F,你觉得自我是什么?”

福马想了想:“自我,应该就是指的自己当前的状态吧。”

阿比斯:“基本是正确的,不过,你能描述一下现在的这个自我吗?”

福马环顾了一下四周,这个自从他有意识开始就身处的地方,半晌之后:“……没有,什么都没有。”

阿比斯:“所以,我一直在怀疑,你被夺去的可能是你的自我,所以和你的自我相关的所有一切都消失了。”

福马:“……所以,我都没有坚定地想要找回过去。”

阿比斯托着下巴:“其实虽然自我是一个当前的状态,却是之前所有的经历影响下的产物,我们只是站在山顶,俯瞰的时候也只能看到过去的一层表象。”他接着说。“当然想要舍弃自我的人也是有的,不过通常不会有这种能够干净利落与前半生完全隔绝的现象,毕竟有些潜意识下的影响是消除不了的。”

“所以就算只记得名字里的一个字母我也会想要找回过去,我知道有人一定在等我。”阿比斯顿了一下。“就像我能坚持更长时间直到找到你一样,因为我知道你一定在等我。”

福马沉默了很长时间,终于开口道:“……谢谢。”

阿比斯:“实话实说而已,就算是现在你也可以开始塑造自我了,也许你会在关键的地方做出同样的选择,进而找到一些关于过去的线索也是有可能的。”

反正从现在开始,我的自我一定跟这个落地窗外的人有关系了。福马这样想。

“那,要怎样才能开始自我的塑造呢。”福马问。

“嗯,你可以从创造一些属于自己的东西开始。”阿比斯说。“说实话,你的书架再无穷无尽,说实话我也有些腻了,而且我的知识可没有被清除过。”

“日记算不算?”福马问。

“算的吧我觉得,如果是记录了自己想法观点的话。”阿比斯摆了摆手。“不过那个属于个人隐私,你可以试着写点创作性的文字。”

等阿比斯去休息后,福马认真地思索了一番,习惯性的翻出那朵花苞的时候,福马怔住了。

他现在已经不能叫它花苞了,因为就在今天,这朵蓝玫瑰开花了。

 

福马不能确定是什么关键因素导致了他开花,或许是阿比斯说的总有一天会离开,又或许是他说的试着去寻找自我,不过可以确定一点,一旦找到了自我,自己也一定会想方设法回去,蓝玫瑰的开花一定跟离去有关系。

下一次阿比斯出现的时候,他主动问着:“怎么样,有想法了吗?”

福马点点头:“不过我只想到了标题,《玫瑰钥匙》。”

阿比斯好奇地问:“哦,这是什么?散文、诗歌、小说、戏剧的哪一个?”

福马:“嗯,因为是故事,所以可能是小说吧。现在只有一些构思。”

阿比斯坐了下来:“哦?说来听一听。”

福马:“困在云层里的人。从地面看天上的云都很轻薄,但是云层其实比想象中的要厚很多,而且实际在云层中的体验和大雾没什么区别,所以那个人大约是被困在了这里。破解的关键是一支白色玫瑰,所以是玫瑰钥匙。”

“那个人是悬浮在空中的吗?跟我有点像哎。”阿比斯象征性了拍了拍他坐着的地方。“其实你一直都知道我并没有做在任何东西上是吧?”

福马:“灵感来源于生活嘛。”

阿比斯:“这个故事很不错呢。你会把它写出来吗?”

福马:“大概吧,我还挺满意的,我现在正在想细节。”

过了几天福马把白玫瑰的故事讲给阿比斯听,阿比斯听完之后:“挺好的,你还会写下一个吗?”

福马点头:“嗯,下一个是黑玫瑰,我觉得这可以发展成一个系列故事。”

阿比斯:“说起来我发现了,玫瑰的颜色和解开的困境是相对应的吧,所以才叫玫瑰钥匙?所以黑玫瑰对应什么呢,无光明的漆黑?”

“不。”福马想了想。“是死亡,一个应该活着的人被困于死亡,解开的方法是在他的衣冠冢上献一支黑玫瑰。”

福马突然觉得自己像是一千零一夜中给国王讲故事的那个姑娘,或许是阿比斯说的总有一天会离开最终还是给他落下了阴影。每次听他说然后呢福马就会松一口气,至少他今天不会走,明天也一定回来,但是故事总有尽头。

“今天的呢?”阿比斯问。

福马想了想:“红玫瑰,你觉得能想到什么?”

阿比斯:“嗯,火焰?”

福马:“我想的是杀戮的鲜血呢,战争中的人间地狱什么的,不过火焰也很相配,我试着把意象混合一下吧。”

几天后,红玫瑰篇完成了。阿比斯问:“下一个呢?橙玫瑰?”

“等一下有橙色的玫瑰吗?”福马翻了翻花卉书。“感觉和香槟色很接近呢,香槟的话有种纸醉金迷的感觉。”他停顿了一下:“还有这种颜色有种肤质感,这种奢华淫靡不管怎么说都很有七宗罪的感觉,就叫它罪恶吧。”

“能从橙玫瑰一路到罪恶,神一样的联想能力啊。”阿比斯叹为观止。“不过罪恶也要下地狱的吧,跟红玫瑰有什么区别吗?”

福马想了一会:“应该是因为罪恶而堕入地狱所受的无尽责罚,而橙玫瑰则作为救赎的信物来解救他们,所以把篇名改成罪恶救赎吧。”

阿比斯赞赏意味地说:“写花语的人肯定没有你这么会胡说八道。”

之后福马没有急着更新,他神秘兮兮地对阿比斯说:“今天我给你变个魔术。”

于是福马伸出左手,手背朝上:“你看现在什么都没有是吧?”

然后福马翻转到手心,给阿比斯看:“这里什么都没有吧?”

之后默念了一句出现吧,再一次翻转到手背:“你看,出现了!”

阿比斯略带惊喜的说:“这是,蓝玫瑰?怎么来的啊?”

福马摸了摸头:“其实也不算是魔术,有一次我钢笔不小心扎到了手背,没留神它就长成了这个样子。”

他忽略了很多细节,不过这都不重要,福马是等蓝玫瑰开到差不多的时候再拿出来给阿比斯看的。

“这就是,玫瑰钥匙的灵感来源?”阿比斯问。“所以你是希望它来解救困境中的……我们吗?”

福马承认了:“嗯,我认为它的诞生是个奇迹,我幻想它能够成为解救我们的钥匙,毕竟灵感来源于生活嘛。”

现在正是玫瑰完全绽放的时候,颜色还是如同当初那样蓝得浓重,福马没想到它这么快就盛极致衰了——一片花瓣就这样在两个人的注视下飘落,在空中打着转,朝着落地窗的方向坠落而去。

福马急忙伸手去抓那篇掉落的花瓣,碰到时空交界处的话又会破碎的!然而没等福马够到,那片花瓣翩然飘过了落地窗的玻璃,安然无恙地落在了阿比斯的脚边。

福马僵硬的收回手,张口结舌一时半会说不出话来,顿时陷入一片死寂

阿比斯若无其事地拾起那片花瓣,爱惜地放在手心里:“它确实是奇迹,我还是第一次触碰到其他东西呢。”

抬头一看,福马的脸上是前所未有的凝重表情。

 

福马又回到了创作的状态,两个人似乎都假装忘记了那天的花瓣穿过空间的事情。

“这次的故事是黄玫瑰。”福马说。

“哦,那是什么样的困境呢?”阿比斯问。

福马:“荒土废墟,战争之后的残骸。”

阿比斯:“我还以为你会写与金钱相关沉迷贪欲的故事。”

福马:“那个上次不是七宗罪都写过了嘛,去掉一些美好的象征意义,差不多就只剩这个了。”

这次福马明显沉默的多了,写完之后直接开始下一个故事。

“下一个是绿玫瑰啊。”阿比斯看到福马在翻花卉手册。“这次是什么困境呢?”

福马想了想:“永恒。”

阿比斯:“永恒,是困境?”

福马:“嗯,独自一个人被留时间停滞,而亲人朋友们都逐渐老去,这算是一种诅咒吧。”

阿比斯感叹着:“只有说永恒不易,没有说死亡很难的。连吸血鬼都见光就会死,看来有条件的永恒让人恐惧,无条件的永恒让人绝望啊。”

福马若有所思:“这有点像黑玫瑰的颠倒版本,有的人死了可是他应该活着,有的人活着可是他早就应该死了。”

阿比斯:“绿玫瑰怕不是会更绝望,以死亡作为一种被解救之后的归宿,对生者来说真讽刺啊。”

绿玫瑰完成之后,福马直接说:“下一个是紫玫瑰。”

阿比斯:“哎,不是按顺序应该是蓝玫瑰吗?”

福马苦笑了一下:“嗯,我想把蓝玫瑰作为这个系列的结局。”

阿比斯:“那,紫玫瑰对应的是什么呢?”

福马:“梦境,被梦魇缠住而无法醒来的人,或者干脆是掉入梦境,就像掉入异世界一样。”

阿比斯想了想:“你觉得我们现在算是遗失在梦境里吗?”

福马:“可能吧,那么这样一来,就需要有人拿着紫玫瑰潜入梦境来解救了,情节倒是更曲折了呢。”

紫玫瑰写完之后,福马停歇了一会才开始构思蓝玫瑰,期间没有对阿比斯透露一个字。

阿比斯想这样也好,毕竟是结局,留点惊喜也不错。

 

那一天福马非常严肃地站在落地窗前,他知道这是指针第几次划过11点23分,零点的钟声敲响之后,阿比斯才姗姗来迟:“嗨,蓝玫瑰的结局写好了吗?”

福马不置可否:“A,今天是我们相遇的第一千零一天。”

阿比斯愣了一下:“啊,那真的是好长一段时间了呢。”

“我也觉得很有纪念意义,所以我把这个结局当作礼物送给你。”福马深吸一口气。“蓝玫瑰对应的主题是……”

福马慢慢的抬起自己的左手,生长在中指与无名指骨节之间的那朵蓝玫瑰正在怒放着。

——“深海。”

“!”阿比斯一瞬间全部都明白了。

“正如我一直觉得这朵蓝玫瑰是奇迹一样,我相信它一定是解开困境的钥匙,而那时我就确定了。”福马说。

“这把钥匙是为了你而准备的。”福马微笑着,带着一丝欣慰。

“你不应该是那种表情吧!”阿比斯有些失控。“你一直相信的难道不是它是解救你的钥匙,而不是我的吗?”

“是啊,但是……”福马偏过头去。“这又有什么关系呢,你难道不是比我更想回去吗?”

“可是这不一样!”阿比斯喊着。

“你放心吧,如果这真的是我的钥匙,那么我早就找出打开的方法了,也不用等到今天。”福马说。“与其在我这里成为无谓的希望,不如交给你去争取生机。这可是难得的奇迹啊,物尽其用不要浪费比较好。”

“那你怎么办?”阿比斯很犹豫的说着。

“我?遇到你之前那么长的时间我都过来了,之后也只不过是回到原来的生活而已。”福马说。“这可是你说过的,我们总有一天会分别的……我想现在是时候了。”

“一千零一夜,你还真是……”阿比斯闭上眼睛笑了。

“请让这最后一夜变得长一点。”福马说。“毕竟蓝玫瑰的结局交给你去书写了,你还是有空告诉我一声吧。”

“我会想你的。”阿比斯小声的说。“我可能会因为太过想念你而回来找你的。”

“千万不要啊。”福马笑了起来,认真的说。“等我因为太过想念你而终于从这里出来找你吧。”

福马小心翼翼地,让整朵花都穿过落地窗的玻璃而不让手碰到,阿比斯也像这样小心翼翼地握住玫瑰。

“好了,开始用力吧。”福马调整好姿势。

茎干上的尖刺一根一根地冒出,说不疼那绝对是骗人的,尖锐的刺痛感像是直接洞穿了心脏那般。

——说只是回到原来的生活,那也是骗人的。

之前的自己只是像一个游魂一样飘荡着,自我甚至不是在玫瑰钥匙的时候才形成的。

而是一开始,从相遇的时候,面前的这个人就成为了自我的一部分。

这种熟悉的感觉,明明是陌生人却拥有着难以言喻的默契,福马不相信这一千多天里他们甚至没有一点分歧。

“我说,A。我们之前,是不是就已经认识了啊?”福马痛得都快陷入昏迷了,低声说着。

也许彼此就是找回过去的绝对理由,这大概就是和过去的自己相同的轨迹。

“谁知道呢。”阿比斯紧紧地握住玫瑰花,垂下眼帘。

福马终于能够眼神焦距的时候,阿比斯用右手举起玫瑰,亲吻了一下花瓣,看着他说:“等我。”

已经成为了我一部分的你啊,我一定会回来找你,然后把你带走的,不管是用什么方式。

不管是过去还是现在,任何一片拼成我自己的碎片,我都不想,也绝对不会放弃。

“那么,既然是最后了。”阿比斯摊开左手的手掌贴着玻璃。“再送我一程吧。”

福马的整条左胳膊连着心脏都还麻痹着,他堪堪举起右手,慢慢和那个人触碰在一起。

镜面开始起波纹了,对面开始起漩涡了,右手的手心却传来暖意,是错觉吗?

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的触碰啊。

“再见了,我的朋友。”阿比斯只来得说出这么一句话,他想说福马自己本身就是希望,在绝望的深海之中执着且持久的释放着光芒,分别之后撑不下去的人恐怕是自己。

最终阿比斯还是松开了手,却保持举着玫瑰花的姿势,顺着漩涡的流向,仍由它把自己越推越高直到消失。

然后他开始向上继续游,为了四肢移动起来方便,他顺手把玫瑰花别在了自己右侧的腰上。

深海之中,光线开始慢慢变化了……

 

福马依旧记得阿比斯离开的那个时刻,是2点01分。

第一千零一夜之后的太阳再也没有升起,故事里的小姑娘最终变成了老国王,还依旧在等待结局。

唯一的希望消失之后,福马就仿佛跌倒了绝望的深渊。

再也没有可以分享的人了,再也不会有人和他一起合唱演戏剧了。有意义的时间也再度丧失了意义。

而我要在失去同伴之后,独自忍受这一切。

我可以做到的,福马努力告诉自己,他要好好保护这来之不易的,在别人帮助下建立起来的自我。

他要等到那个人回来,告诉他蓝玫瑰大结局的一天。

……

离开了福马之后,阿比斯也再一次失去了时间概念。

开始神情恍惚的时候,阿比斯咬紧牙关坚持着,他可是怀揣着他们仅有的希望而来的,不能放弃,绝对不能。

不知过了多久,阿比斯终于触碰到了不一样的东西,没来得及刹住车,迎面撞了上去。

冰凉的感觉,阿比斯知道自己在哪里了,原来他们所处的深海一直都在冰川之下。,所以阳光都很难透进来。

可是冰川的广度一样是无边无垠,阿比斯沿着边缘摸索了很久,还是没有找到可以上浮的地方。

就差这么一点,阿比斯有些愤恨,他逼自己冷静下来,他告诉自己要做的只有坚持,和相信。

那个人说过,玫瑰是钥匙,总有关键的地方可以使用它。阿比斯想起来冰川十分之九的部分都在水下……

他抽出别在腰间的蓝玫瑰,用尽全身力气狠狠地把花茎插进冰层里,奇迹出现了,冰川仿佛被深蓝的墨水渲染了一般,颜色迅速扩散开来,冰层的颜色迅速化为海的颜色,阿比斯就在这打开的通道里,急速上浮着。

终于,他到达了海平面,头顶墨蓝色的天空里,群星闪耀。

 

后记:

灵感来自基督山恩仇记、哈姆雷特、蓝色多瑙河、落日六号、一千零一夜、萤火之森

《蓝色多瑙河》合唱编曲压根儿没有双声部,基本都是三声部和四声部,而且歌词原版是德文……

中文改编版的太Emmm所以最后拿的英文翻译版来凑数(我是有多想不开才妄图Word里面手打简谱的啊)

解释一下落日六号,小说原名《带上她的眼睛》,讲的是失事的地航飞船落日六号中幸存下来的女领航员,通过中微子传感眼镜最后一次看到地面世界的故事,接下来无法获救的她将在地心度过余生。相比起来这个故事我觉得其实更加绝望,活动空间更小,消遣也更少,相比起没有目的的阅读和写作,有目的的工作反而心理更加沉重吧。

其实这篇并不是专程来虐的啊,其实是想体现福马的一颗坚韧之心,蓝玫瑰的花语基本上是一个都没有浪费,在绝望之中稀有而珍贵的希望,他自己喜欢的纯洁和透明,还有愿意把唯一的奇迹移交给他人的善良,有限的活动空间和无限的图书库存中高喊着就算是被困在果壳之中我也依旧可以是宇宙空间之王,把不可能变为可能的勇气,就是这样的坚韧不拔啊。

知己这个词其实是暗指不管对于福马还是阿比斯,彼此就是要找回的部分之一,所以阿比斯当初能够找到福马的原因可能还真的是这一个。不过没关系,按照进度最后萨奇亚是会来捞福马的。

萤火之森就是那句不要碰,遇上阿比斯就基本是定番了2333

一个无奖竞猜:福马被夺去的东西,被封印在了什么里面?

(最后:这篇其实当初预计的时候只有三四千字,爆字数250%我也很是绝望这个手速干点什么不好啊……全文这个长度其实不要紧但是这是一个系列文,我后面要保持这个长度的话我有点压力山大啊……)

顺便一提码字时的BGM是Yuri on ice,有种湛蓝的冰面感,我现在选不对歌根本写不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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